朱薇嵐翻身幽嘆一聲,沉目望著帳子頂,右手仍抓著月紗帳輕捻,避是不可能避的。想想前世,她從深山苦窯里走出,全身抖抖霍霍都算上,只五十八塊五毛錢。
為了能活下去,洗過盤子撿過垃圾,朱薇嵐眼中晃著淚,回憶著前身。待見多了大城市的光彩,她丟棄了純真賣了自己,卻又假扮著單純,靠著還算出眾的相貌入了娛樂圈,游走在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。與此同時不斷地包裝自己,尋找更加味美的獵物。
萊凰的老板,那個見死不救的男人,是她能釣到的最大最富貴的魚了。老天寵她,在她成為孟漢情人的第二年,孟漢的老婆就患了乳腺癌。聽聞這個消息后,她興奮了整整一夜。
圈子里混了近十年,她早就看透了。那些有頭有臉的主兒,暗里玩歸玩,但一牽扯到“婚”字,一個個的翻臉比翻書還快。她也明白,有錢人家里供著的黃臉婆再丑再刁鉆,離婚時都比那真金鑄的大佛還貴。所以不到萬不得已,他們不會選擇離婚。
知道孟漢的老婆得了癌,她變得更柔情似水,三天兩頭換著花樣伺候孟漢,為的就是讓他心癢癢離不了她,時時都惦著她。
真正窮過的人,會更害怕窮。她富貴了那么多年,如今又這般出身,自是不會未戰(zhàn)而甘愿屈居。微挑唇角,丟開帳紗,手拂過臉,朱薇嵐絲毫不掩內(nèi)心的野望,微微瞇起一雙如絲媚眼。
靖昌大帝再厲害也是個男人。而男人,她最是懂了。
輕吐幽蘭,朱薇嵐軟了腔調(diào),面對無人卻似在說情話,低聲道:“現(xiàn)下最緊要的還是先盡可能地接觸、了解皇上和李氏安好。”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(zhàn)不殆。
至于奉安國公府那位陳氏元舒,她太驕傲了。名字里有“元”又如何,不能入主中宮,那“元”字也就是個笑話,還不如丟棄。
手指圈著發(fā),朱薇嵐列數(shù)著京中的閨秀?;屎蟮奈恢锰^誘人了,京里能扒上的人家都在觀望。
可為什么會是李氏安好?
朱薇嵐緊蹙雙眉,陷入了沉思。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深宮之中正不安寧?;实蹌傁铝嗽绯?,才離了太和殿,就被一弓著腰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太監(jiān)攔下了。
低垂著首,跟在皇帝身邊的御前太監(jiān)總管范德江,偷偷瞄了皇上一眼,不禁心顫顫,再看向跪在前路的那個狗東西,他都想上前一腳踹翻他。
人未老眼卻瞎了,沒瞧見從太和殿出來,皇上那張頂頂俊的臉比他的還黑嗎?慈安宮的那位祖宗就不能當(dāng)自己是死的嗎,她還要不要邑親王活命了?
“皇……皇上,馮嬪主子晨起去給懿貴太妃娘娘請安時,經(jīng)過千蓮白云池那不慎滑了一跤,當(dāng)……當(dāng)時就就見紅了,”太監(jiān)雙肩緊聳,扣著拂塵的指節(jié)都泛白:“懿貴太妃娘娘給給請了姜太醫(yī),姜姜太醫(yī)說……說,”不敢再繼續(xù),只嘭的一頭磕在地,“奴才罪該萬死?!?br/>
這話一出,眾人心中明了。范德江立馬小小退了一步,帶頭跪地,今天這日頭是真不好。
剛還沉著一張臉的皇帝,這會面上神色已難辨,濃密纖長若扇的眼睫下斂著,正好遮住其眼中的情緒,像是漫不經(jīng)心地脫下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把玩。
周遭一片死寂,跪著的太監(jiān)侍衛(wèi)們均屏著息。當(dāng)今這位主在未被先帝立太子前,可無人想到會是他奪得那把龍椅。
皇上還是皇子時,雖長在先帝陳皇后膝下,卻未被記名。就因此陳皇后幾乎不管皇七子,奉安國公府因著陳皇后的態(tài)度也不敢動作。而能奪得帝位,當(dāng)今圣上靠的可不是運氣。
來回轉(zhuǎn)動了幾圈,皇帝冷硬緊繃的下頷漸漸地舒展開了:“馮嬪沒嚇著母妃吧?”
聲音低沉好聽,但卻讓太監(jiān)后背生寒:“回皇上的話,馮嬪主子的小皇子沒了,娘娘大慟,”額上冒了汗,不敢去擦,“當(dāng)時就犯了老癥,暈厥了過去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