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茵雙眸直直盯著被摔地上的金簪與玉玨,臉上血色瞬息褪去,轉(zhuǎn)為死灰般的灰敗??蓾u漸的,她瞬息萬變的神色褪去,眸色中不見了那瞬的驚、恐、駭、懼等情緒,反而漸轉(zhuǎn)為枯井般無波無瀾。
“金簪是我騙母親自己逛鋪子買的,母親并不知情,所以才誤將此當(dāng)做了陪嫁物?!蔽囊痣p膝跪在榻間,雙手交疊額前叩首,聲音平靜的如死水,“我母親她并非故意欺君,望圣上明知?!?br/>
此話過后,室內(nèi)有過很長時間的死靜。
靜的能聽到窗外肆虐的寒風(fēng),亦能聽見伏地宮人叩齒的聲音,聽見榻前人牙槽繃緊的噌音。
“沒了?這就是你想跟朕說的所有話?”
朱靖死咬牙槽繃的下頜疼痛,盯著對他平靜叩首的女子,切齒發(fā)笑,“元平十三年,你為了救你嬤嬤,親往文淵閣請軍令狀!那時你氣勢凜然,說若不能翻案,愿自絕于六宮面前!文茵,你那時候的勁呢,為何如今不否認(rèn)?”
叩首女子一字不言。
朱靖臉色有剎那猙獰,“貴妃文氏,朕要聽你的自辯!”
聲落片刻,響起她平靜的聲音:“罪妾,辯無可辯,請圣上賜死?!?br/>
東窗事發(fā)。自那金玉摔她面前那刻,她無比清晰的知道,已無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以他事事掌握在手的性情,若無十成把握,不會過來興師問罪。既如此,她又何須再做無力的掙扎。
她的死期將至,她亦無比清晰的認(rèn)知到這一點。他是個唯我獨尊的帝王,焉能容忍她這般踩他顏面?就譬如,他能忍她因怨恨而墮了皇嗣,卻決不能容忍她為了另外一個男人,或許說一個閹人,而墮了他一國之尊的骨血。這是將他的臉狠狠踩在腳底上摩擦,試問高高睥睨慣了的帝王如何能容忍?
大概是因這些年來,她多少也預(yù)料到了這日遲早會來,所以此刻東窗事發(fā)時,饒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至,卻也好似沒有多少怕,反倒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感。
朱靖這一刻兩目都似涌了血腥。
她一個罪字,無疑是承認(rèn)了他的指認(rèn),承認(rèn)了她與閹人的過往!
“但凡你肯辯,但凡你肯辯一字……”她竟連一字都不肯辯!
他額上青筋怒張,面上強自維持的沉著表象寸寸皸裂。
文茵其實何嘗不知他此刻想聽她辯什么。
或許是出自一位帝王的自尊心,更或許是出自一個男人稍微扭曲的心態(tài),他大概希望此刻能從她口中聽到類似是徐世衡引誘她之類的話,希望能聽到她將過錯全推到徐世衡身上的話罷?;蛟S如此這般,能讓他稍稍挽尊。
可她說不出來,半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“事到如今,你連他半個不是,都不愿意說?!?br/>
朱靖遽然發(fā)出短促的笑,滿腔卻是抑制不住的血腥氣。到此刻,對那閹人,她字字未提及救他,可字字皆是愛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