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搖峰上。
沈白澤面前懸著一輪水鏡,鏡中透出個嫵媚多情的人影來,不是極樂峰上的白夜長老又是誰。這時候白夜長老的臉上也還是冰霜一般,面無表情,只是凝視著沈白澤,半晌才緩緩的道:“我座下那幾個徒弟我也已經(jīng)算是警告了,不過這件事只是弟子之間較真罷了,你何必這么認真,竟然直接找上我來?!?br/>
“若是我記得不錯,自三十年前那件事之后,你就再也不曾與我說過半個字了?!卑滓归L老的臉上露出一點痛色,而后很快湮沒了下去。
沈白澤臉上溫和的笑容難得消融,他面上沒什么表情的時候看著顯得有些冷冽,片刻后,沈白澤微微嘆了口氣,加重了語氣道:“我對你沒什么意見,既都在太華山上,便算是同門,我無意與你為難,但你……屬實是做的太過分了。”
沈白澤所說,白夜長老卻只是哂笑了一聲,細長雪白的手指繞著一截柔軟青絲轉了兩圈,而后緩緩的道:“那是我的私事,沈白澤,你還是多關照你的徒弟去罷……我雖警告了,但卻沒準備阻止這件事。”
“小孩家的事情,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去罷?!?br/>
她說完便直接自那水鏡之中隱匿了身形,沈白澤看著空蕩蕩的水鏡沉默了片刻,這才抬起手來,指間飛快的掐了一個訣,低聲道:“九霄,若是現(xiàn)在不忙,便即刻回招搖峰一趟。”
司九霄這時候剛剛從主峰出來,腰間配著那朵楚玉送給他的花。若不是因著楚玉一片好心,再加上這九葉寒蓮的確是個防身的好東西,司九霄是決計不肯將它給戴在腰間的,就算是收在沈白澤給他的護腕之中也行。
那護腕他原本以為是個尋常的靈器,能做儲物的用處,沒想到內容甚大,可謂須彌,司九霄心里更感覺到沈白澤待他不同尋常的好,可平日里沈白澤看他的時候,眼神卻是騙不過人的——縱然沈白澤窮盡法子想要做個好師父,可他看司九霄的時候,眼神總是空蕩溫和,仿佛只是在盡責而已,他并不在乎面前的這個徒弟是誰,只要是他徒弟。
這樣的眼神甚至于讓司九霄產(chǎn)生一種“此人討厭我”的錯覺來。
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。司九霄深吸了一口氣,將蔓延起來的雜念給甩出了腦海之中,卻忍不住想起了筑基那天的時候回憶起來的些許碎片。從那一日開始,他其實就在懷疑自己的身世了。
從前問過老道士,老道士總是不肯說清楚,問的太緊了,就說什么天機不可泄露?,F(xiàn)在司九霄倒是覺得,恐怕不是什么天機,而是他自己算計的,要用這樣金蟬脫殼的法子來重活一世,只是……他為什么要這么做?
除卻在心魔劫的時候回憶起來的些許東西之外,司九霄是一點別的東西都想不起來,硬是要去想就會覺得頭疼欲裂,仿佛是冥冥之中從前的自己在阻止自己一般。于是嘗試了兩回過后,司九霄就徹底放棄,準備順其自然了。
但令他在意的是回憶起來的內容之中,那聲聲的質問。
什么叫做他愿意為了“那畜生”受九重天雷?“那畜生”是誰?是人,還是……妖?
司九霄想不出頭緒,只隱約記得是一抹雪白。
仿佛這天地間最為澄澈的色澤,而那雙燦金色的雙眸里從未帶過貪嗔癡怨,反倒永遠都是那么的安寧平和,偶爾會露出茫然的神色來,顯得那么可愛。
完蛋。司九霄面無表情的給了自己一巴掌。
覺得好看還能說知好色而慕少艾,覺得可愛那恐怕就是真的有問題了。
畢竟,這個可愛的可不是玉琢一般的雪團子,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。
男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