鋒利的刀尖,毫無阻滯的破開皮膚,劃開肌肉層,順著第二肋間和第三肋間中間的空隙,筆直的刺入胸腔中。很少有人知道,心臟其實長在人體左側(cè)胸腔第二肋間,到第五肋間之間,只要找準位置,用上合適的力度,那種搞得遍地都是鮮血的大出血不會出現(xiàn),只會造一樣致命的少量出血。這過程中張京唯一受到的阻礙,就是當手術(shù)刀的刀身全部沒入鄭祺身體后,刀尖所碰觸到的柔軟物體。那是心臟,一顆不斷跳動,維系生命的重要器官。然而此刻,鋒利的手術(shù)刀刀尖,直接在心臟上破開了一個缺口,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記。幾乎不用再有任何的動作,心臟維系人體生命的正常生理活動,正在自行擴大傷口,往死亡更進一步。循環(huán)往復(fù)的起搏,收縮這一過程,每一下都將心肌送到刀尖,刀刃上,任其劃開柔軟的纖維,血管組織。讓原本輸送到心臟,在心臟完成循環(huán),準備送往身體各處的鮮血,從這個缺口向外流出?!班牛俊编嶌飨仁前櫭?,他感覺到后背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,傳來一下刺疼,不過他沒有放在心上。眼見沒有得到張京的回應(yīng),鄭祺出聲呼喚了一句,“京哥…”剛叫一聲,先前在他看來的如被蜜蜂蟄了一下的刺疼,立刻化為痛徹心扉的劇烈疼痛。以至于,還沒有說出口的話語,戛然而止。他嗅聞到了鮮血的味道,從熟悉的氣味上,能夠分辨出來這是屬于自己的血液。這時候,遲鈍的身體,才終于將體內(nèi)存在的冰冷異物的存在,反饋到他的大腦中。鄭祺赤紅的雙眸中,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。雖然他的理智,一直與嗜血的本能做著抗爭,以至于大腦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空間去思考別的什么。但刺疼與之后的劇痛,都從背后傳來,他已經(jīng)意識到發(fā)生了什么。來自背后的襲擊,又怎么能夠越過他因為信任,而交付后背的張京?所以,他這是被背叛了嗎?鄭祺向前抽身,當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,他的感受變得越加的清晰。冰冷的鋒刃,在身體內(nèi)部割裂相鄰的肌肉組織和血管,于一陣陣疼痛中,帶著鮮血離他遠去。鄭祺轉(zhuǎn)過身面對張京的同時,反手摸向后背傷口所在的位置。其實不用摸,他也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情況。半空中灑落的一灘鮮血,滴滴殷紅,在他的視線中往下墜落。更有撲鼻的血腥味,不斷向著鼻子里面鉆來。不斷挑逗著味蕾,讓口水快速的分泌。張京輕甩著手術(shù)刀,柳葉形狀的刀刃上,滾落的血珠還有可疑紅色碎末被甩濺得高高的拋起,在濃白的霧氣中劃過一道赤色的弧線,“啪嗒”一聲打在地面上。鄭祺向前抽身的同時,張京并未阻止,只不過是讓手中的手術(shù)刀在離開其身體前,在體內(nèi)旋轉(zhuǎn)了一圈,擴大傷口罷了。同時他還向后退了幾步,留出了足夠的一段安全距離。心臟上留下一塊那么大的豁口,任誰都會死,包括現(xiàn)在的鄭祺也是。只是現(xiàn)在的鄭祺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正常人,普通人受到這樣的重創(chuàng),尚且可以垂死掙扎個幾秒鐘,體內(nèi)流淌著僵尸之血的他,能夠?qū)⑦@時間延長個幾倍。正是知道這點,張京才會刻意的拉開一段距離,沒有選擇站在鄭祺觸手可及的范圍內(nèi),避免自己遭受到鄭祺的臨死反撲。舌苔上的銅錢,刺激口中的唾液快速分泌,張京只能小口小口的吞咽著,避免一不小心將這枚閉口銅錢吞入腹中。別看只是簡單的拿起手術(shù)刀朝前一刺,實際并不容易。激發(fā)僵尸之血的鄭祺,五感其實變得格外的敏銳,才能夠在濃霧遮蔽視野的情況下,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潛藏的人形輪廓。一把將其抓住。真要是忽略這點,什么都不做,就拿起手術(shù)刀往前一刺,不僅連鄭祺的衣服都觸碰不到,還會被其發(fā)現(xiàn)意圖。到那時候,失去一擊必殺的機會,事情便會驟然變得復(fù)雜而麻煩,再想輕易的解決就成為了一種奢望。對和擁有僵尸之血的鄭祺正面對抗,張京可沒有任何把握。所以在決定動手的前一刻,張京就往自己的嘴中塞了一枚閉口銅錢,封住自身的氣息,降低存在感,從而保證可以一擊得手。所謂閉口銅錢,就是古人下葬時,口中所含的一枚銅錢。因為伴隨古尸長眠地底,浸潤陰氣,所以活人含在嘴里,銅錢中的陰氣就會封閉活人的氣息,起到降低存在感的作用。隔著一段距離,中間濃白色的霧氣翻涌,兩人遙遙相望,對方的身影在霧氣的遮掩下時隱時現(xiàn)?!盀槭裁?!”即使事情已經(jīng)發(fā)生,反手摸向背后的手掌觸及到了后背的傷口,整個掌心沾染上了粘稠,濕潤的血液,鄭祺依舊發(fā)出了這樣的質(zhì)問。明明張京就在他的前方不遠處,可他的眼睛卻沒有焦距,目光游離不定?!斑?,咚,咚咚…”心臟聲如鼓聲一般回蕩,沉重而緩慢。每一下的心跳,牽動心臟上的傷口,從那破碎的心肌中擠壓出更多的鮮血,帶來痛徹心扉的疼痛。真正的痛徹心扉,并非感覺,而是在心臟,由心臟產(chǎn)生的痛楚。鮮血從鄭祺的后背滲出,順著脊背汩汩流下,流經(jīng)大腿,最后在他的腳下匯聚。張京眼眉低垂,緊緊抿住嘴唇,沒有開口。他看得到鄭祺眼中的不甘,憤怒,還有被背叛后的不敢置信。不同的情緒,交織成破碎的一雙赤紅眸子,但張京絲毫沒有回答的打算。需要回答么?他的眼神格外的冷漠,平淡。銀白色的手術(shù)刀,變成一道銀光,在其手指間飛速掠過,與皮膚僅在毫厘之間,卻并未傷及。就像是一只銀白的蝴蝶,在其中翩翩飛舞,自由自在的穿梭其中。事實就擺在眼前,何需他去回答,鄭祺自己不清楚嗎?不,鄭祺很清楚。之所以還來問上這么一遭,不過是想要知曉他的具體位置而已。他一開口,只要口中的那股氣泄了,從而暴露出自身方位,接下去必然遭遇鄭祺的臨死反撲!一秒,兩秒…凝視著鄭祺,張京在心中默默計時。鄭祺生命剩下的時間不長,現(xiàn)在還能站著,還未死去,不過是體內(nèi)的僵尸之血作為蠟炬在不斷燃燒。果不其然,下一秒,鄭祺眼中流露出的那些情緒,盡皆消失,余下的只有同歸于盡的暴虐!“張京,出來啊!你給我出來??!別以為你就能藏住,給我出來受死!”怒吼聲震耳欲聾,腥臭的唾液飛濺,鄭祺張開的嘴巴中露出了兩根凸出的獠牙。他向前撲出,揮動的手臂,盡可能的張開,好擴大接觸面積,從而增加一絲可以在濃霧中找尋到張京的概率。張京站在原地,沒有再往后退,更加沒有變換位置。躲貓貓,無非是心理上的博弈,預(yù)判對方的預(yù)判。他在賭,賭鄭祺不認為他就站在一開始所站的位置向后幾步的方位上。不是張京不想拉開更多的距離,好百分百保證己身的安全。實在是他無法確定,當鄭祺脫離他視線后,會不會直接消失在霧氣中,再無蹤跡。憑借對鄭祺的認識,他還能夠預(yù)判鄭祺的預(yù)判。可去預(yù)判這么制造出這么一個糟糕的環(huán)境背后的鬼,他實在沒有那么的狂妄。現(xiàn)在的鄭祺,是他逃離這里的唯一辦法,他賭不起。鄭祺越來越近,揮動的手臂帶起的勁風(fēng),甚至于從張京臉頰一側(cè)掠過。繼續(xù)在心中默數(shù)時間,張京向后再退一步,保持跟鄭祺中間存在的距離不變。他知道,以鄭祺這樣的狀態(tài),持續(xù)不了多久。越瘋狂,死得越快。現(xiàn)在鄭祺的每一個動作,壓榨的都是生命最后的潛力?!敖o我出來啊…”鄭祺抬手,手掌正準備向下扇落的時候,他的身體突然僵住,整個人直挺挺的向前倒下,身體重重的跟地面碰撞接觸。